文/苏健
我的家乡有句俗语：“上轿饺子、下轿面。”这话原本与婚庆习俗有关，据说饺子代表“团圆”、面条代表“吉祥”，故而也称这两种美食为“吉祥饭”。
我对家乡的面情有独钟。
家乡面既没有南方人做的“云吞面”那样精致；也没有西北人做的“拉面”那般豪爽；更没有陕西、河南各种面的花样百出；但家乡面外形朴实无华，滋味天然纯真却令人食后久久难忘，因为一碗家乡面里饱含着浓浓的家和母亲的味道。
手擀面。
每年六月六日，是新麦下场、请闺女回门儿吃新麦的日子。中午饭前，母亲早早做好准备，从面缸里舀出三大瓢父亲刚加工回来的、带着余温和麦香的新麦面粉，加水和面。随着母亲双手的搅动、翻转，一块面团就在黑陶面盆里成型，盖上笼布，饧着。母亲放好小方桌，搬来长面板，擦干净擀面杖，在面板上撒下一层餢面，把饧好的面团揪成五个剂子，拿出一个，在面板上揉起来。
“软面包子硬面汤”，手擀面要想筋道好吃，必须揉面环节很重要。面剂子揉好，母亲用手掌把它压面饼，站起来弯着腰用擀面杖擀面饼。面饼由小大大，撒一层餢面大一圈。母亲把擀大些的面饼缠在擀面杖上，经过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擀制，她的鼻翼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一张大如锅盖面皮擀好，薄薄的，在阳光下能透见亮光。母亲把柔软的面皮一折折的叠成三寸宽的长条，用洗净擦干的菜刀均匀的切成条，然后从头抓起抖擞几下，放到撒上餢面的簸箕里，准备下面条。
锅里的水烧开了，母亲端起簸箕，抓起一把把面条撒在开水头上。大铁锅里水花翻滚，热气蒸腾。母亲用笊篱沿着锅边轻轻推一圈，防止面条粘在锅上。盖上锅盖，大火煮两个滚开。风箱停了，面煮熟了。揭开锅盖，一股浓浓的香气早已沁人心脾；捞出一碗晶莹如玉的面条，调上农家自制的麻汁、蒜泥、黄瓜丝，吃饭。好吃！真香！赞叹声和吸溜面条的声音夹杂着欢声笑语飘出热气腾腾农舍，氤氲在六月的乡间……
面条。也称挂面。
早年间工业不发达时期，一切食物的制作都是手工或半手工的。面条就是一例。生活条件差的六七十年代，人们把面条当作礼物，一号电池粗的、五六寸长的面条，五把一捆，带上两捆十把面条就可以串门走亲戚。人们舍不得吃，面条在亲戚朋友间流转，直到包裹面条的报纸破了，面条散了，才肯煮熟吃。
*一次在国营饭店吃面条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那年父亲当兵复员回来第二天，陪着爷爷带着我干青城大集。中午时候我在青城饭店里平生*一次吃了鸡蛋打卤面、油酥火烧。那面条的爽滑，火烧的酥香，至今难以忘怀。
印象深刻的是有一个卖手工挂面的。推着小推车走村串巷的吆喝：“卖挂面，换挂面唻——手工挂面唻——”秋后农闲时节，村里的大人孩子就围上来，有的打听价钱，有的说尝尝再买，就下手抽一根干面条在嘴里嚼嚼，说咸道淡。小孩子调皮，见大人抽面条也跟着抽，一会儿抽了人家半把挂面，吓得卖主赶紧关上面箱，连连摆手说：“小本生意，不能尝了，不能尝了！”那手工挂面我也吃过，切得极细，几如发丝。在锅里一个开就熟；味道偏咸，大概是为了和面省劲吧。
石头叔做买卖，卖馒头，买了手摇来面条机，压面条，卖面条。从那时家家吃面条就方便了，因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每次我家吃面条可以反复多压几遍，而且要宽就宽，要细就细，所以面条格外筋道好吃。后来馒头、面条成了平常饭食，石头叔改行做其他生意了，我们家还保持自己压面条的习惯，只是得到镇上找人加工了。
我学会了母亲做家常面条的手艺：
清汤面，要用细面条煮。加上醋、酱油、蒜末、香油兑成的汁调味，鲜咸酸辣香，五味俱全且不油腻；炝锅面，葱花姜丝炝锅，用白菜切丝爆炒，面条适合中宽，面香汤浓，冬季很宜；肉丝面，精肉切丝，加酱油爆炒至八成熟，加开水，打上鸡蛋，加黄瓜丝、滴几滴香油做成卤，浇在煮熟的面条上即可，面条可宽可细，肉素兼备，营养丰富；炸酱面，用茄子、西红柿、木耳、香菇、瘦肉切丁，加甜面酱炒制，配以手擀面口味很佳，可与“北京炸酱面”PK，毫不逊色；还有凉面、杂面、西红柿鸡蛋面、菠菜鸡蛋面等等，大同小异，只是风味不同而已。
面条古代称为“汤饼”。赞美面条的诗词晋代束皙的《饼赋》、北宋时期苏轼的《贺陈述古弟章生子》、南宋陆游的《朝饥食齑面甚美戏作》等。其中以黄庭坚的《过土山寨》写的形象：“南风日日纵篙撑，时喜北风将我行。汤饼一杯银线乱，蒌蒿如箸玉簪横。”我小时候听过一首关于面条的打油诗：“老师老师快放校，俺家擀的白面条，一人一碗零一勺，回家晚了捞不着。”是为笑谈。
面作为一种食物，具有营养丰富、易于消化吸收、增强免疫力、利于生长发育、老少咸宜等好处，你喜欢吗？
此刻，年关已近，窗外飘着雪花。好想再吃一碗热气腾腾家乡面啊。
作者简介：苏健，男，1969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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