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江
车城北风呼啸,万物萧条蜇伏。大雪过后的冬日,屋外的气温一日冷过一日,城市钢筋混凝土屋内那些现代化的取暖设备,让我们感觉不到一丝儿冬天的严寒,温暖的一如春日。
我站在窗前,听见屋外高空高压线“呜呜”的被风激荡的声音,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这声音有太强的穿透力,它径直穿过幽暗的岁月、穿过折叠的空间,来到记忆的很深处。记忆里的某些东西,此刻正由模糊而变得逐渐清晰……
故乡在卾西北的汉水岸边,由于这里山小林稀,缺少柴火,故少年记忆中的冬日,总是一段干冷而难熬的困顿岁月。
当凛冽的北风还未吹透这片大地,山上枯黄的草木早已被乡亲们收拾进了自家柴房。那为数不多而深埋地下的树疙瘩,成了乡亲们烤火取暖的很爱。父亲体弱多病,母亲又有干不完的农活,那诱人的树疙瘩自是与我家无缘。在冬天闲暇晴好的日子,一边放牛一边拾柴,成了我的主要任务。松林中的松果子、瘦小的树木,成了我拾取的首要目标。再不济时,那薄薄的一层松针,也要用竹篮带回家去,用以引火也是极好的。
那时候绝大部分的家庭没有专业的烤火炉具,就在家中屋角的空地上挖上一个坑,四周垒上石块或是土坯,即成很简陋的火炉。呼呼北风一夜,鹅毛般的大雪把汉水两岸装扮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这时人们才把地炉膛清理出来,准备燃起一炉熊熊大火,用以驱赶这来自大自然的无边冷寂。
屋外的北风“呜呜”作响,我们在屋内生火取起暖来。初燃的炉膛还不太温暖,而从门角、墙缝乘机挤入的冷风把人的后背吹得透凉。那可恶的风还把烟雾搅得满屋都是,到处一片乌烟瘴气。我们被薰得双眼流泪、呛得咳成一片,引起了一阵的咒骂寒风之声。奶奶手拿着火钳或是烧火棍,别开脸,对着那些疙瘩柴一顿猛戳,我们则拿起吹火筒对着忽明忽暗的火堆一阵猛吹。霎时熊熊的火苗窜了起来,火红的光照亮了团团围坐每一个人的脸。炉膛热了、柴禾干了,烟雾缭绕这些情况才有些好转,炉火的温度这时才得以显现。
我上学那会儿,即使这是一场下得没至膝盖的暴雪,也没有放假停课一说,每日仍要风雪无阻的去学校上课。由此,每个同学在彼时的寒冬时节,哪个身上没被冻破过皮肤、没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冻疮的?不知谁先发明了用小油漆桶改造的一种简易小火炉用来取暖,后来被同学们广而效之。
在茫茫的雪地上,一群小不点儿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我们单臂抡起那一个个小火炉,舞的溜圆,忽明忽暗的炭火霎时红火了起来。这是属于历史时代的特别景观。上课时,那一炉炉的小炭火温暖了一双双少年雉嫩的小手。往往不到两节课的时间,我们住在河边的同学小火炉已是燃之将尽;而那些大山里来的同学的小火炉,则依然是旺旺燃烧的模样。这时,他们难得的趾高气扬起来:“哈哈,这次再也不说我们山里不好了吧!看看我们山里的银炭,又耐烧,火劲又大。看看你们河边的炭,啥球用,冻得你们鬼孙子似的……”我们这群河边的小子难得的不和他们争吵,涎着脸地挤到他们的小火炉边取暖。我们经常在放学趁人走完后,悄悄地把他们带来学校的银炭偷走。不过,这又会招至另一场班主任福尔摩斯式的侦探、武林失传绝学“英雄照脸扇”式的恶揍。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在那些个寒冬飘雪的傍晚,火炉不光为我们驱除了寒冷,还带来了黄酒之香、饭菜之香。风尘仆仆的从学校赶回家中,抖落一身的雪花,母亲赶紧让我们坐在火炉边上取暖,递上一个烤热的蜜橘或是一个烤红薯,那香甜的滋味让人至今难忘。那早已冻得麻木的双脚和双手,在炭火和食物的驱使下开始有了温度,升腾起了一缕缕的雾气。但回暖过后不久,一阵钻心的痒让人心如蚁噬,至今回味起那种痒,仍让人心有余悸。
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舀来一搪瓷缸的黄酒在炭火边煨上。那吊在火炉正上方的瓦罐,此时也“扑嘟、扑嘟”的发出声响,散发出扑鼻的香气。那些年月的寒冬,母亲很爱在烤火时煨上一罐萝卜粥,以便我们回家后不久就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当黄酒的香气飘满了屋子时,母亲就会打开瓦罐的盖子,放入一小勺白花花的猪油在粥里。油脂的香气混合着萝卜粥的清香,勾引的我们食欲大开。父亲就着火烧的花生,呡上一小口黄酒,那种享受与陶醉的表情,至今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
晚饭后我偎依在炉火旁,就着微弱的煤油灯光做起了作业。母亲收拾完碗筷后,陪我坐在火炉旁,边取暖边纳鞋底。细细密密的针脚啊,纳出了一家人期盼的新鞋。炉火旁母亲纳的千层底,让我们全家人步履轻盈,丈量着脚下的大地,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时光。
“三十的火哟,十五的灯”,这是故乡的俗语。在我的家乡,除夕夜的炉火很是隆重。一炉熊熊的大火,预示着来年的生活红红火火。所以,为了那美好的年景,各家各户都会把储备了良久的大树疙瘩放在除夕的年夜里点燃。走家串户之余,你会发现那一炉火便盛载了乡亲们的全部寄托!寒冷的年夜,这一炉熊熊之火带给人们无尽的希望!
那时的除夕夜没有电视机可看,更没有精彩的央视春晚给人们以欢笑。有的只是:一群人围着老人在炉火前听“拍古今儿”;一帮能敲会唱的在炉火前演绎“郧阳花鼓戏”;一群小赌怡情的乡邻们在哟五喝六的“团窟眼钱儿”。这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那炉火进行着,光亮温暖、开心快乐、无拘无束,给人一种乐观、向上、无畏的心态。
随着远离故土,随着科技的进步,随着在城市安家落户,火炉便也慢慢地消失在眼前。再也不见漏风的房屋,再也没有烟雾缭绕的火炉。在干净温暖的楼房里生活,总觉得多了一丝儿不食人间烟火的古怪,少了一丝儿生命之火的灵动。
那小小的火炉在无尽的严冬,在那贫寒的年代,在这片桑梓之地,给予了我们多少温暖与希望。故去的祖辈和父辈,炉火煨出的袅袅黄酒香,还有那烤红薯、烧花生的自然美味,时时在梦中浮现,让我无法忘却。
时过境迁,人已中年的我总显得有些多愁善感,那故乡的人物、故乡的草木,缠绕成无法释怀的情结,在内心深处与日俱增。在这个北风呼啸的冬天,向故乡的方向凝望着,一丝儿淡淡的惆怅,在心底无尽蔓延……
作者简介:
肖江,原湖北省郧阳人,因南水北调移民随州,现定居十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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