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照镜子,左边额头上那个小肉刺儿还在。用指甲掐一下,没掉。再揪,还有点儿疼。一根小汗毛,不知怎么就长成了肉心儿的,还公然在我脑门子上安营扎寨。爱人扳过我脑袋说:“老了老了,咋还长出个犄角?”同事小丫趴我脸上又吹又弹鼓捣半天,当我没洗干净脸。有个兄弟实在,盯了半天,然后嘿嘿一乐说出心里话,还以为是洗澡没搓掉的泥儿。
我对着自己瞎琢磨,应该是年纪大了,内分泌不稳,有邪火东窜西窜,不定啥时候就冒出来。这么个小瘊子不请自来,要认为是个打扰,它就是打扰,要不搭理它,就可以当不存在,要想除掉它,应该也是易如反掌,就看我高兴不高兴。
早上出门前,都要认真打扮,擦擦抹抹,但通常以中午为界虎头蛇尾。上午还算精致些的“猫”,中午去跑步再冲个澡,洗掉脂粉,原形毕露,下午就成了粗枝大叶的“狗”。时间就那么多,保持风度和燃烧脂肪之间,互相挤占。
减肥,不知不觉成为旷日持久的事业。永远都在减了再肥,肥了再减,跋山涉水,不屈不挠的路上。这事儿诱惑我,是因为减掉的不止是肉,还有不自信。所以,看见猫了一冬天长了一圈肥膘的人,私下就有点儿瞧不起了。酒,依然是减肥路上很大诱惑和阻碍,迷恋那种酒逢知己,酒燃诗情,恰到好处的微醺;也喜欢酣畅豪饮,快意恩仇,不醉不归的痛快,可惜,这两种境界都是可遇不可求。
所有的恩怨,都败给了时间。曾经难以下咽的如鲠在喉的东西,已被天光“消化”掉了,变成一堆风干的肥料,还给大自然成了养分。人生真就像一出戏,滑稽戏。哭哭笑笑,七上八下,顶风顺风,上游下游。想当年捷足先登,先下一城的胜利者,而今,一樽还酹江月要退出江湖了。当年的小猴子们,正尾巴微翘蹭蹭上窜。老顽童打不过欧阳锋,照样过自己de神仙日子,打不过他,就活过他!看谁笑到很后,以这种方式报仇,能说他没有胜利?
靠,分明也是人生一大武功神器。
除了文学,什么都不爱了,只想当个外人眼里的精神病。这世上,就那么几千个常用的方块字,摆弄摆弄,组合组合,就能画成画,就能变为刀,就能挖出宝,就能催出泪,神奇。于是,热衷在这个魔界里探险,不知死活,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里趟,多难的题一定有个解不是?这也拐带我崇拜那些魔方高手,他们武功高强,一支笔能直抒心意,为所欲为。于是,朋友圈越来越窄,只找“精神病”玩,那些不写字儿却喜欢戴各种王冠的伪“大咖”,心里替他们尴尬。
一颗往外走的心,总不死。电视里,远方的花一开,心就痒。对吃的兴趣不大了,不喜欢饭馆里的油腻,稀罕吃自己炖的白菜土豆,白白的浓汤,沙沙的土豆块,香。
晚上天冷的时候,到家门口大超市里走圈,对货架上花花绿绿的藏着各种添加剂甜味剂的零食、熟食、美食、甜水完全无感了,只当它们是个背景墙。
玩手机时,罪恶感越来越强,但,真的已经离不开手机了。这个小小方寸里面差不多包含了生活的全部。消费、订票、投稿、约饭、采访、写作、扯淡,没有它,会心慌,会觉得把整个世界都给丢了。读书时间正在被这东西一块块蚕食掉,以致于每次成功阅读超过半个小时,都觉得是一种胜利。还好,身体仿佛被安装了自动报警装置,一旦离开书太久太远,就会无所适从,好像我妈家没上劲儿的挂钟要走不动奄奄一息,就会爆发一次疯狂式阅读,心满意足地吞咽吃嚼完毕,抹抹嘴,好多了。原来,读书就是一种撕扯,是作家跟手机在争夺我和我的时间。希望有一天,我对手机不那么惦记,不那么心烦意乱,入静。
越来越像我妈了。我真是她生的,年纪越大越从我浑身上下泄露这个天机。包括不怎么整齐并依次松动的牙齿,每次烫都不容易出卷又绒又稀的头发,天生辨不清东南西北的糊涂,还有很很鲜明的“一条道跑到黑”的顽固。只不过,她是一头扎进她的小菜园里,天黑了也不舍得回家,我是在文字里耕耘,死心塌地。她像她的妈妈,我像我的妈妈,人们心疼我们的辛苦,笑话我们的痴傻,却不懂我们的快乐。
我就是那只永远追不到自己尾巴的小猫,永远团团转,永远时间不够用,永远速度不够快,又永远觉得好玩;又像一台大破车,塞得满满当当,揽着这辈子的责任和上辈子的欠债,还装着远在臭氧层里的星星和梦想,吭哧瘪肚地上路,还欠,偏喜欢上坡,刚上一个,又瞄上更陡的,晃晃荡荡,栽栽愣愣,去投奔五十岁高度,竟然,还挺快乐。
只是,脚步,有点儿跟不上灵魂了,身体像一部旧手机,待机时间越来越短,看着挺精神,都是虚电,榨一榨就迅速完蛋,得马上找充电器,看来将来得搞个大容量充电器,随时随地插上线,就像插着救命的输液管。
依然保持对稿费的期盼和小贪婪,那不是钱的事儿。心里头,塞满成千上万野心勃勃的多春鱼籽儿,很好多几个幸运能长成小鱼,还有那么多俯仰皆是的素材含苞欲放,很好都开出花朵,捧出满园的春天。
昨天刚拜读了一位大咖贾平凹写的《六十岁观我记》,手痒,遂照照镜子瞧瞧自己。
作者简介:
崔英春,7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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