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乡村

假日回乡，见一小姑娘打门前过，长得水灵，着装入时，就是叫不出名字，不知谁家女。问正在院门下吃饭的大嫂，辨认半天，给出的也是一个模糊的答案：好像是西头燕青的孙女。我说大嫂，尽在家里，却不识村中人。大嫂说，现在在家和在外差不多，年轻人放下年饭碗就出外打工，一年也见不了一两回；在家的人，也是各做各家事，各入各家门，来往也不多。

听了大嫂的话，我想起了小时的乡村。那是没有电扇、空凋，热天，一屋人吃饭、歇息，都集中在几条巷里。巷很窄，上面屋瓦相连，地下光滑如石板，大家席地而坐，说着笑着，有的就靠在土墙上睡了。吃饭时，各家吃什么菜，都摆在碗面上，有好吃的，就往我们小孩碗里夹。夜里，除懒得动的老人，多集中到东头稻场上。竹床挨着竹床，蚊帐连着蚊帐。小孩这床跑到那床，唱“被褥戏”；大人们南京山神、北京土地，胡侃神聊到深夜，放倒头仰面向天，任露润风抚。冷天，人往火边凑，东头的糖坊，西头的豆腐坊，大堂轩的铁匠铺，就成了屋下人的集合地。不时还请来“说书的”说上几夜“佂东、征西、平南、扫北”什么的。那时房子远没现在的好，没围墙小院，人家多是共壁连墙，开门见底。哪家孩子咳几声，前后左右都听到，于是老人送来单方，年轻人帮着叫医生买药；哪家夫妻争吵几句，东边的奶奶来劝，西边的大嫂来拉；谁家有什么好吃的，更是要屋前屋后都送到。那时虽没电视、电脑、摩托、轿车，但乡风纯朴、乡情浓厚……

傍晚，乡村一片寂静。我漫步村巷，听着深院飘出的电视歌声和高墙内不时的几声狗吠，陌生、孤独将我包围。

“对门不识”，已从城市延展到了农村。难道经济发展、科技进步、生活提高，就得用人情的淡漠来换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