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无凭
对面楼房的外墙“哗啦”一下突然发亮,那是极幸运地穿越凝云冻雾夹缝的夕阳的创举,只是,这一阵来之不易的光明虽然十分奢侈,却停留得过于短暂,转眼之间,那一片光亮就退出了楼顶的胸墙,去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今天是个大晴天,可是,因为一上午莫名其妙的奔忙,我竟把如此重要的事情无暇放在心上,等我终于有暇注意到今天是晴天这个事实的时候,标志晴天的阳光已经踏上了把天空让位给夜晚的旅程,当我正要用心观赏冬日艳阳的时候,我所看到的,已经是一如既往的云天灰墙。
时光的流逝竟是这样的匆匆,凝滞慵懒的冬天又是这样的日短夜长。昨夜,本有几件计划好的事情,此刻再想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一件都没有办成,“才”想起,也便错过了办事的很佳时机,只好像无数次留待明日一样地留待明日。
还是有些不服气,就回想,就重新梳理。懒睡足而日迟迟,用早餐,散步,为女儿换了一块梳妆镜,遇上了一位老友,确切地说,遇上了一个也是老友也是嗜酒成性的酒疯子,怕被纠缠,就谎称有要事急忙走开。后来,就坐在了自家客厅里的沙发上,闭着眼睛听电视。
无论是闲散还是忙碌,光阴总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往前流淌。今天的时光,曾经不知不觉地流淌至中午,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这些早已看厌了,早已不是风景,非但不看作风景,甚至还有逃离此地的奢望,只不过,在未逃离之前,还必须像往常一样劳碌、奔忙,身不由己地行走其中,呼吸人人都反复呼吸过了的空气,呼吸汽车排出的尾气,咬紧牙关,听不绝于耳震耳欲聋的城市“音响”,在喧嚣中寻找宁静,在寻找中试图抓住时光,用抓取的动作证明自己活得还算健康。
我曾碰到过小易——这么重大的事情,我居然现在才想起!
小易,一个很平常的女人,因为太平常,也就无法描述。同别的女人一样,时光把她打造成一个少女,又把她打造成一个新娘,时光把她继续打造,她就变成了一个年轻的母亲。时光对小易的打造正处在兴致勃勃方兴未艾的全盛时期,所以,小易虽然做了母亲,却还是一副不折不扣的娉婷少女的模样,甚至,小易还显得有些光彩照人,不过,在我看来,无论小易有多么光彩照人,她也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女人,我向来对她的在心在意,就是因为她的很平常。
碰面的时候正是人流如织的正午,碰面的地点是大街边的人行道上。碰面之后,我们似乎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大抵也是“天气真好”、“你吃了吗”之类。坦白地说,话语无关痛痒,我的灵魂却是有痛也有痒的,所痛所痒都与小易的平常有关。像往次一样,她用鞋尖逗弄我的小狗,我便有些不高兴,因为,对她的这一举动我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她,狗很忌讳人用鞋尖对待它,因为狗是高度警觉且有一定尊严的动物。看来,小易好像并没有记住我的提醒,今天中午,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她又用鞋尖逗弄我的小狗了。换了别人,我的小狗定然要发出“哼哼”之声向对方发出警告了,对小易却不,它嗅了嗅她的鞋尖,扭头走了。
我本想再次警告她,犹豫再三,话到嘴边却未说出,因为我的小狗对小易早已经没有敌意,或者说,它已经认同了这个常在街头停下来跟我打招呼并且喜欢用鞋尖逗弄它的女人,也许我的小狗因此也认为她是一个很平常的女人,虽然她用鞋尖逗弄它是对我和它极大的不恭敬。
那时,我的想法和小狗的想法肯定不大一样,对于小易这个年轻的女人,也许小狗只是认同和接受了一个跟它的主人极其友善的人,而我,则是为这个女人平常的本性深深打动,那一刻,我很想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留住那一段宝贵的时光,在街上把那段时光站立得更久更长。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这些近乎疯狂的想法害得我好苦,我竟然连自己的注意力都没能好好把握,想起来的许多话没有说,没想起来的许多话当然更没有说,而说出来的话又是那样的无关痛痒。
我知道我傻得可怜:我连时光都留不住,我怎么能留住小易呢?或者说,我既留不住时光,我也留不住小易,因为小易在时光的流里流淌,我也在时光的流里流淌,我们开始漂流的起始时间和初发地点都不一样,漂过的历程也不一样。比如,我是云生雨,小易是水作云,我们的相遇仅仅只是相遇,谁也不能停留,但有可能可以相溶,可是,我和小易之间还有很远的距离,心理的,年龄的,道德的,伦理的,等等等等乱七八糟,总之是一段好远好远的距离,这段距离根本无法让我们如愿以偿地相溶——如愿以偿?根本说不清是谁的想法,再说,时空没有一刻不在动荡,我自己都留不住,我能留住什么?
后来的结局,通俗一点说,我们各走各路、各回各家,诗意一点说,我们是相逢一笑、擦肩而过。当这一切再次闪现在我的意识里的时候,时间已是今天下午。
多日不见小易了,是她自己沉没在时光里,是我把她遗忘在时光里。可是,奇怪了,今天中午,我是如何知道与我碰面的人就是小易的呢?天地良心,我好像并没有看她的脸,看她的脸一直是一件对我的心理构成巨大压力的事情。事到如今,这件事确实很难再说得清楚,凭身高,凭体态,凭行姿,凭衣着,细想一下,好像都不足为凭,很可靠的凭据也许应该是人的脸相,可是,唯独小易的脸相我没有勇气去看,抬头三尺有神灵,我确实没有说谎,我的眼睛很不好,深度近视,我又不习惯戴眼镜。但我敢肯定,今天中午我在当街遇到的那个年轻女人一定就是小易,我的凭据是,小易是一个很平常的女人。
一切一切,也许只有时光能够证明。
天色暗了,夜,时光的港湾正在临近。然而,时光的港湾何其多哉!日暮,黄昏,节令更替,月头岁末,甚至,一段恋情,一场大病,都可以证明时光曾经停靠但未停留,并且,有一大段一大段的时光曾经远走和正在远走。忙碌的时候丢失了时光,闲散的时候,时光的流淌又是那样的冷漠无情,时光告诉每个人一切一切怎么来,从不告诉一切一切怎么去。
突然想到,天黑之前,要不要给小易发条短信呢?不发,怎么证明她还是那个很平常的女人?并且,如何证明今天中午我曾经在街上和她相遇?发,说什么呢?
我被时光卷进了漩涡。
女儿打电话来说,白天我没有办成的事情她办了,叫我无须再操心。
是否守住了今天的时光,我依然无法证明,甚而至于,关于很平常的女人小易,亦是此心无凭。
201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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