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黔北 沿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翻过一道山梁,再 穿过一片麦林,便会听见 对面山腰,那片茂密的竹林深处 挤出一阵高过一阵的鸟鸣 欲飘欲散的炊烟 高过老屋的房顶 而年久失修还固若金汤的屋檐下面 头缠百帕的母亲 正用一双不太灵光的老眼,怯生生的 注视对面山腰走来的 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父亲不在,他在对面邻家 帮着张罗乡村酒席的事情 和我同龄的兄弟 儿子满月的酒,正赶上 黔北高原谷黄米熟的季节 于是一个村庄所有的土碗 都溢满醇厚的酒香 酒是自酿的酒,早就择好吉日 窖藏在老屋的深处 丰盈并充实着 一个家族致深的部位 禾风如歌,残存在刚刚收割的土地上 泥土清新的气息,温暖并沉醉着 还泛着酒香的行人 在黔北,一家有喜 整个村庄都在过年 暮色苍茫,黄昏顺坡而下 忙了一天的母亲 还得摸路到老屋对面的古井 提一壶水给父亲熬制过夜的酽茶 平凡的日子,就这样在缭绕的茶香中 从日落走到日出 从冬天走到春天 所以黔北哟,黔北 足以让我一世安身立命的黔北 离大海很远离日落很近的黔北 陶罐的光芒灿烂了一方居民秉性的黔北 女人用一罐油茶喂养了男人胆气的黔北 一杯土埋葬了我的祖先 又要埋葬我父亲的黔北 不管我走多远心中仍然揣着的黔北 它朴实而敦厚的形体 永远以一种鲜活的姿态 蓬勃我生命的意象 家在黔北 弯曲的路,精致的鸟鸣 飘着稻香的村庄 满月的酒溢满高原的每一道山梁 用红漆雕刻着大红双喜的门楣 也深刻下我永远的姓氏 因为家,在黔北 有我一生的牵挂 便成我一生的 苦 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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